烟草一川

不捧出肺腑怎知心头血犹热,既相逢不妨挑灯呵手照山河

【伪装者】【楼诚】天仙子

今年五月的时节,绵长的就像一壶好酒,怎么品味都不嫌多,且杯杯都品出不同的味道,若是低头去看,也能从杯里看出不一样的风景。

什么风景呢?当然也偶尔有诡谲蛇影,雪亮刀光,只是这个把日却是极其祥和的,昨个是烟花,今个是明月,明个,又不晓得是什么了。

这光阴,又像一枝花,三三两两的花骨朵,今天开一朵,明天开两朵,一朵比一朵艳,一朵比一朵香,总是让人舍不得挪开眼,怕一时不注意,就错过最美的盛景了。

这日晚上八九点的功夫,明诚独自在厨房里,把晌午做的还没吃完的琥珀桃仁封进罐子里放好。

二楼明镜在房间里在放周璇的唱片,留声机的唱针沿着沟槽移动,针尖随着沟槽波动而轻微地振动,于是《夜上海》的旋律就响起来,在一楼寂静的客厅里都能听个大概。

留声机里出来的声音与真人不尽相同,少了几分真实,却多了几分岁月的朦胧。

明长官忙完了公事,从书房里踱了出来,手里端着个青瓷杯子。

穿过客厅进得厨房,明楼瞧见明诚一个人站在里面忙,神色就暖起来。他走到近前,探着脑袋瞧了一眼,只见中等大小的罐子里只装满了小半罐,于是明长官就慨叹道:“就剩这么多了?”

明诚继续用筷子慢慢从盘子里夹进罐子里,头也不抬道:“除了小少爷,你吃的也不少吧。”

明长官拿起热水壶,给自己续了一杯热水。热水倒进茶杯里,把原本贴在杯壁上的茶叶都冲落开来,被泡的发黄的茶叶在水里翻腾着,带着些微细小的气泡。蒸汽升腾,茶香已经不浓了。

“这么晚喝茶,小心睡不着。”明诚低着眉眼夹核桃,嘴上提醒道。

明楼端起来呷了一口,兴许是有点烫口,便又放下了,忽然想起一事,于是问道:“哎,之前明台让你去买的衬衫,你给他买了?”

明诚手底下顿了顿,抬眼看了一眼明楼,煞有介事得问:“你说哪件?”

“就是杂志上看到的,我说他穿着老气,他偏要买的那件。”明楼想了想,补充道:“他还不许我买,也不许你买的那件。”

明诚就收回目光,继续夹核桃进罐子,“我给他买了。”

“怎么不见他穿?”明楼想了想,明台这个月并没穿新衬衫啊,都是些旧的常见的。前几天还喊着出去参加聚会都没有好衣服穿,惹得大姐一通心疼。

明秘书不知怎么就撇了撇嘴,答道:“他说老气,穿着不好看,不要了。”

明长官就很以为然的点头,道:“我说吧,他还不听我的。”

“退了么?”明长官本着勤俭的理念,接着问。

明诚也不夹核桃了,两根筷子并在一起,站军姿似的笔直的杵在盘子里,认真的叹了口气,直起身看着明长官,道:“你是真该吃点核桃补补脑子了。”

明长官对上那双好看的眼,却不解其意,甚是疑惑的问:“什么意思?”

明诚摇了摇头,无奈道:“你还记得那件衬衫长什么样子么?”

明长官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,拧着眉毛道:“记不大清,好像挺好看的。”

明诚听了这话就笑了,眼里一点无奈顷刻间化成成百上千细碎的欢愉。只是还不大敢笑出来,微微抿着嘴角,跟含着一口蜜一样。

他好生打量了一番明楼,才相当赞同的点了点头,肯定道:“我也觉得。”

“你到底什么意思啊?”明长官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,忽然明白了什么,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明诚。

明诚就笑了出来,灯光映照在他眉心,照亮了笑意流转的瞳孔,也嵌进每一条浅浅的笑纹里,轮廓在光影调和下,温柔的让人心碎。

明诚问他:“你都在身上穿了两三天了,才知道好看吗?”

明长官的衣服大多是由大姐明镜和明诚买的,其中又以明诚买的居多。半个月前明长官早起换衣服的时候,在衣柜里无意发现了一件没见过的衬衫,拿出来对着镜子比划比划,还挺好看的。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,对于明夫人的贤惠,明长官是深有感触的。今天缺个手套,明早一准能被递过来一双。

于是没过几天,明长官就把这件新加入豪华衣柜的衬衫穿在身上了。

明长官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,他穿上这件衬衫第一日,明诚是怎么看他的来着?

是用一种,非常满意的,带着成就感的眼神看他的。

恍然大悟的明长官兀自点了点头。转头去看时,明夫人已经把盘子里剩下的核桃夹的差不多了,只剩零星几个小的还三三两两躺在盘子里,跟在白玉盘似的月亮里装了几个玉兔似的。

兴许是太小了不好夹,明诚偏着头想了想,放下筷子,直接伸手捻起来放进嘴里。

“给我一个。”明楼道。

明诚就当着他的面不慌不忙的把最后一口送进嘴里,转头对着明楼从容的笑:“没了。”

明长官余光一扫,发现四下无人,当先扣住明夫人的下巴,狠狠吻了上去。

浪漫么?

明夫人表示:一点也不浪漫!

牙齿相撞,挺疼的。

满意的卷走了那块刚刚被送入口的小核桃,明长官用拇指抹了抹嘴,道:“真甜。”

一语双关。

明夫人舔了舔嘴唇,喉结上下动了动,眯着眼瞧了明长官一会,忽然就凑得更近了些,如此还不算完,他伸出一只手将明长官的领带从西服马甲里慢慢的,一点一点抽出来,在手里握紧,指间用力一拉,领带就绷的笔直。

这一绷直,顺带着把明长官的人也拉了过来。

明诚眉梢微挑,压低了声音,轻轻地问:“你说哪一个甜?”

那声音听在耳蜗里跟长了毛刺似的,根根都在撩拨明长官的心弦。撩拨出一首未成曲调先有情的旋律。

嗯,不比楼上周璇的那首差。

且明诚比明楼矮上那么一丁点,于是从明楼的角度看,明诚这会是挑着眼角,本就带着点隐晦暗示的眼光穿过根根柔软的睫毛,向上看过来。

于是明长官的喉结也不自禁的上下动了动。

然而下一刻,明秘书就放开了领带,拍了拍手,将流里台上的罐子推到合适的位置,却将明长官撂在原地,自己没事人似的走出去了。

“劳烦大哥帮我把盘子洗了,我先去休息了。”明诚话音落地的时候,人也走在楼梯上了。

明长官眯起眼瞧着那背影头也不回地一路上楼,就撮了下牙花子,心想:这小子,学会撩拨人了。真是需要好好“管教”了。

想归想,明长官还是任命的挽起袖子,开始洗盘子。

盘子还没洗完,就听到拖鞋走在地上的脚步声,回头一看,明诚又下来了。

于是明楼就问:“怎么又下来了?”

难不成是上赶着来被管教的?明楼想了想,就把这个想法否定了。

明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问道:“你明天是不是有个要紧的会议?周佛海会出席的那个。”

明楼好生想了一会,道:“对,是有,怎么了?”

明诚就问他:“你西装昨天洗了,今天熨过了么?”

明楼握着盘子眨了眨眼,“还在阳台挂着呢吧。我还有别的熨过的可以穿么?”眼神乖巧得很,完全不像是一个岁数是三十往上蹦了好几位的男人。

明诚就微微睁大了眼,指了指自己:“你问我啊?”

明楼摊了摊手,一手还拿着洗了一半的盘子,“不问你问谁?”

明诚好笑叉起腰,道:“你还真不客气。”

 明楼瞪圆的眼就弯了,笑了笑,居然看起来有那么点不可思议的腼腆,“跟我内人客气什么。”

明诚扬了扬手,右手食指顶着左手掌心,比划了一下,“打住打住。”

明楼就乖乖打住,只抿着嘴看着他。

明诚看了他一会,认命的道:“我去帮你看看吧。”

明楼嘴就抿不住了,咧开一条上扬的缝,好言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
明诚垂着眼转身要走,还没转过去就回头叮嘱道:“碗要洗干净。”

明楼扬了扬手里滴着水的器皿,纠正道:“是碟子。”

明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,从善如流的重复了一遍:“碟子。”

瞧着明诚走出去了,明楼心情极好的低下头继续洗碟子。水声哗啦啦的,明楼洗着洗着就还哼起来了。只哼旋律,没有歌词。

哼的什么?

周璇的歌。

歌词是什么?

咳咳,歌词是:冬季到来雪茫茫,寒衣做好送情郎。血肉筑出长城长,愿做当年小孟姜。

如果明诚在,一定要瞪上一眼,不满道:“呸,谁是小孟姜啊!”

实际上呢,明诚那边却是不知道的。他走进明楼房里,打开衣柜一件件看,看的整个人都要扎进明长官的衣服堆里去了。

明诚将最后一件挂回去,退了小半步,心想:这下好了,得熨衣服了。

明楼这半个月也是够懒得,看衣柜里的架势,大概是没有自己熨过衣服的。

明诚走出房间,略一瞥,瞧见明楼还在厨房里洗盘子,还哼着小曲,脚下踩着拖鞋打拍子。

明诚到底没忍住,还是翻了个白眼,一边翻,自己却也笑了。

一楼阳台只有两个壁灯,即使全部打开了也不太亮。明诚从角落里翻出晾衣杆,仰着脖子努力去看明楼那件洗过的西装挂到哪里去了。

衣服晾的有那么点密,密的目光恰好穿插不进去,所以光这么干看还是有点费力的。明诚就举起晾衣杆去一件件拨拉开来细看。

这件是大姐的,这件是大哥的,这件是小少爷的,这件是自己的,这件还是小少爷的,下一件是小少爷的,下下一件……还是小少爷的。

脖子撑得久了有点难过,明诚动了动脖子,继续找。

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明诚有点想让明楼自己来找的时候,他找到了。

明诚有点困,就眨了眨有点酸的眼,眼皮掠过眼球觉得微微有点泪意,大概是下午文件看久了。

他举着晾衣杆,努力去用杆头将衣架勾下来。但明楼那件衣服为了晾干后少些褶皱,是系好了扣子晾的,于是就没那么轻而易举能够到。

明诚戳了好几下不得要领,再戳一下——

衣架是从上面落下来了,可惜也没勾在晾衣杆上。

一整套黑西装铺天盖地的往下掉,明诚吓得立刻就精神了,抢上前一步,但脸比手先到位了,于是就理所当然的被劈头盖脸的砸了满脸。拖鞋踩在瓷砖地上有点滑,但明诚站住了。

黑西装虽然被洗过了,但或许是因人而异,明诚除了皂角味,还闻到了古龙水,定型摩丝,樟脑丸以及茶水的味道,不奇怪,但非常有层次,让人一样一样都能分辨得清。

是明楼的味道。

铺天盖地,耳鬓厮磨,浑身上下,无孔不入。

明诚猛地就被自己的想法闹了个大红脸。

然而光是想到为此脸红,明诚都被自己臊的有点抬不起头。

还没等他伸手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,就听见衣服的正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:“怎么那么不小心,真摔着怎么办?”

明诚把兜头盖脸的西装扯下来,背对着明楼吸了口气才转过去答道:“这不是没摔着么。”

明楼不认同的皱眉,“多大的人了,要衣服不要命啊?”

明诚就想:那还是你的衣服呢。

这句话他没说,但是明楼好像就听见了似的,微微挑起眉,不紧不慢的靠近几步,身体的阴影将大半个明诚都罩了起来。

“是因为是我的衣服才这样?”明楼眯起眼,盯着那一丁点泛着莫名可疑红晕的耳尖,“你脸红什么?”

明诚忙咳嗽了几声,一本正经道:“天热。”

明楼凝视了他几秒,选择性忽略了这个问题。

“你熨还是我熨?”明诚将衣服整理好,拎起来,看向明楼。

明楼就腆着脸笑道:“你来吧,你熨的好。明台都说过。”

明诚“哼”了一声,低头把衣服一折搭在臂弯里,“明先生,你就懒吧。”

说着,还是去拿熨衣板了。

明先生就跟在后面,眉梢眼角笑意都要满出来了,还附和道:“全都仰仗明夫人了。”

熨衣板放好,黑西装铺上去,拉拉展。

明诚低垂着眉眼熨衣服,从衣领到袖口,从肩膀到下摆,一举一动看在明楼眼里,那是非常娴熟的。不仅娴熟,还贤淑。

明长官捧着杯新添的热茶,看戏似的,不错眼珠子的瞧。

真好,宽肩细腰长腿的好身材,厨房厅堂卧床样样拿得出的好本事。

明长官想着,心里美得简直眨眼功夫就开出一株十八学士来。

且花色丰富,结花密集,朵朵花冠饱满,层次分明。

实在是一朵让人要拍手叫好的怒放心花。

明秘书却是不大开心的。

自己干活别人瞧这也就算了,一边敲还一边笑的,从抿着嘴克制的笑到微笑,又从微笑到裂开嘴笑。明诚起初还装作没看见,可后来,问题就出在明长官这笑容上了。

不是对着汪曼春的深情浅笑,不是对着藤田方正的从容微笑,不是对着梁仲春的高傲冷笑,也不是对着大姐明镜的温柔淡笑。

这笑容,那叫一个傻。

“笑什么啊?”明诚就忍不住抬头去看他。

明长官立刻就秋风扫落叶一样,飞快的囫囵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,正色道:“没什么。”

于是明诚就低头继续熨。

明长官就一边喝茶继续笑。

客厅里的大座钟就这么走着,钟摆摇晃,复刻时光。

水流数声无暇听,且哼小曲愁未醒。

送春春却不肯去。

临晚镜,度流景,往事后期暗记省。

沙上并卧鸳鸯侣,云破月来花弄影。

重重帘幕密遮灯。

风不定,人初静,明日落红应满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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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系列楼诚结局相隔较远,所以防止姑娘们翻不到,戳  【楼诚】 《太平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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